【作品赏读】李文苑丨散文《望月》

　　我喜欢望月。和节日习俗无关，和附庸风雅无关，就是单纯的喜欢。有月的日子，我望那天上一轮明月、水中一轮明月；无月的日子，我望那诗中一轮明月、心中一轮明月。无论是新月、满月还是残月，无论是夜月还是晓月，无论是圆月还是弯月，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，无论是城市的还是山村的，只要有月，我就自然抬头、习惯望月。

　　我喜欢静静凝望那弯弯的月亮。弯弯的，任意飘荡在深蓝夜空的小船，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从容宁静，你从哪来，又将驶向何方？弯弯的，割刈稻谷割刈丰收的镰刀，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永不歇息，收割了多少人的视线与情思；弯弯的，倾国倾城清水芙蓉少女的蛾眉，你因了哪一个少年怅望久颦眉；弯弯的，忠诚勇武边防战士手中的长弓，你让哪一个少女才下眉头却上心头……

　　弯弯的月亮，你是灰姑娘遗失的水晶鞋吗，有了你就有了梦幻有了美好。弯弯的月亮，你是沙漠里的月牙泉吗，有了你人们的心田就不再干涸。

　　我喜欢静静凝望那圆圆的月亮。圆圆的，打开的梳妆铜镜，镜中嫦娥正在理云鬓帖花黄；圆圆的，晶莹剔透的玉盘，盛放清澈的冰心；圆圆的，高原上的一泓清泉，捧出圣洁的碧波。

　　圆圆的月亮，你是充满魔力的冰轮吗，为什么永远可望不可即？圆圆的月亮，你是煽动情思的团扇吗，为什么总是引发人们的遐想？

　　我喜欢仰望那新升的初月。浅浅的半轮银月，淡淡挂在蓝天。初月，是一朵新开的花，带着芬芳的味道。小时候，我们就在这样的月亮下玩耍，我们抓石子、跳橡皮筋，直玩到夜色渐浓、月色渐明才回家。院子里，月亮把腊梅树的影子画在地面上，我们就坐在树影里纳凉。我听奶奶给我讲罗英秀才的故事，讲宋定伯捉鬼的故事，我跟着妈妈背儿歌“月亮堂堂，骑马烧香……”我跟着爸爸读“疏影横斜水清浅，暗香浮动月黄昏……”“明月出天山，苍茫云海间……”

　　我喜欢仰望那清晨的晓月。冬日晨光中，看那迟归的月，仿佛还带着霜雪的凉意。春日清早，大大的圆月静静低垂在空中，懒懒地靠在前方的高楼上。“啊，快看月亮！又大又圆，真想停下来拍几张照片。”我激动地对儿子说。儿子正处在最紧张的学习阶段，不耐烦地催促我：“赶紧走，不然要迟到了。”

　　树上没有完全相同的叶子，人们眼中心上也没有完全一样的月亮。孩子、母亲、男人、女人，性格、境遇不同，对月的态度自然不同。一次外出旅游时，车窗外一轮红月亮令我激动不已，过去只在歌里听过红月亮，没有想到真的有红月亮，没想到竟看到了红月亮。我兴奋地拍照，儿子只是平静地看了看。还有一次上晚课前，我被超级月亮的美丽震撼得不吐不快，打电话给丈夫和儿子，他俩正在打乒乓球，异口同声地说：“我们在打球，忙不赢看月亮。”是我太闲了吗，是我太矫情了吗？我突然想念起苏轼的《记承天寺夜游》来：“庭下如积水空明，水中藻、荇交横，盖竹柏影也。何夜无月？何处无竹柏？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。”

　　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，世间人们心上的月亮却不止一个。我望着的这轮明月，千百年来无数人仰望过、凝视过。有人把思念爱恋寄托给它，有人把伤感失落倾诉给它，有人把憧憬希望向它抒发……什么样的情感，都瞒不过月亮，什么样的事情，也躲不过月亮。千万年来，月亮一直是人世间一切情感、一切事物的见证者，看沧海桑田，观朝代兴衰，看聚散离合，见喜怒哀乐。弯弯的月亮，圆圆的月亮，见了世间百态，听了人间万事，你怎么还能如此平静、如此沉默，无悲无喜，不言不语；你怎么还能这般平静、这般镇定，波澜不惊，不偏不倚。你是无情的吗？

　　不，你怎么可能无情？你的沉默，是最大的包容。你包容人们的喜怒哀乐一切情绪，你包容世间的真善美丑一切存在，你悲悯生命的渺小与短暂，你欣赏生命的伟大或平凡，所以你年年相似代代无穷尽，永恒地包容着一切。你的光华，是最好的抚慰。你那晈白的月光，为走夜路的人们亮起一盏明灯，为孤独、忧伤和绝望的人们点起一盏心灯，为离别后相隔万水千山的人们架起一座灵犀相通的桥梁，为久别重逢终于团圆的人们，送上沉默温馨的祝福。你的清辉，洒向人间都是爱。

　　弯弯的月亮，圆圆的月亮，既然你有情，那你情归何处呢？你会思念谁呢？是太阳吗，如果是，日夜相隔，这思念岂不太漫长太痛苦？是星星吗，如果是，繁星点点，哪一颗才是你的意中人？是云朵吗，如果是，流云聚散，你会不会怨恨云离去时的无情？是李白吗，是苏轼吗，还是张孝祥？人生短暂，只剩下你长怀相思，岂不太孤单太可怜？弯弯的月亮，圆圆的月亮，既然你有情，那你又如何抒情呢？人们把喜怒哀乐向你诉说，把爱慕思念托你传达，那你呢，你又向谁倾诉，向谁诉苦？你的孤独又如何排遣？你不在时，是躲起来生气了吗；你出现时，是心情好了吗？月光就是你的语言吧，你用普照大地、无所不到的月光与海浪密谈，与松涛低语，与花香呢喃。有万物的依恋，有人们的喜爱，你不会孤独了吧？

　　我怀着万般喜爱千般疑问，执着地守望这一轮明月，天天望，月月望，年年望。弯弯的月亮，圆圆的月亮，你依然那么谦逊、温和，默默地散发光明；你依然那么坚定、坦荡，静静地守望人间。渐渐地，我的疑问释怀了，我的喜爱沉淀了。我沉醉在你不以物喜、不以己悲的博大胸怀里，沉醉在你孤光自照、肝胆皆冰雪的清辉里，我的心头一片清亮、一片澄澈。

作者：李文苑

荐稿：中共会泽县委宣传部